众多风物中,如果选一种代表西藏气息,那一定是酥油;在西藏人生活中,家家户户一日三餐不可或缺酥油茶,寺庙供神尊佛必点酥油灯。酥油还可以入药,产生酥油花这样的艺术晶。对于外地人来说,只有闻惯了这“奶黄金”的气味,才算真正与西藏结缘了。
酥油茶、糟粑、青稞酒,是藏族饮食的“三宝”。不过,糌粑气味并不浓厚,青稞酒在宴会上才出现,唯有酥油茶,只要到藏族人家或茶馆客栈,甫一落座,热情的主人便会捧杯奉上,股高原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进入其中的一顶帐篷,只见几位大冷天穿着单衣或光着膀子、汗流浃背的汉子,站在固定于石槽内的一排酥油桶前,各持一根探入桶中的木棒,唱着高低不一的号子,看着很费力地打着酥油。打酥油的主要工具就是一桶、一棍,前者藏语称“董姆”,就是“桶”的意思,后者称“甲娄”,含有其原料是“松柏”一类木料的意思。不过,帐篷中间还有一一个火炉,炉头上坐着一口大铜锅很显眼,里边热着乳白色的牦牛奶。原来,打酥油前,牛奶要先加热发酵一下,有利于油水分离。这木棍甲娄也有讲究,一端固定着一块略小于桶径的圆形木板,板上对称地掏有几个孔,大头朝下插入木桶中。温热发酵后的牛奶倒入木桶后,打酥油的人就握住甲娄上端的木柄,用力下压,触及桶底,将甲娄向上抽出,循环往复。往复千次,奶中酥油浮上表层,捞起后放到凉水盆内,在油脂遇冷水凝固过程中用双手反复捏攥,彻底挤出水分,就变成了纯净的黄油坨坨,排成一定形状,放进泡软的小牛皮或牛羊肚缝成的袋中,就可以保存了。
打酥油是个力气活儿,即使有草原秋天的冷风吹着,几个打酥油的小伙子仍然浑身热气蒸腾。上上下下近千次,这过程也很枯燥,由此就产生了与打酥油相关的“艺术”。打酥油一起一落,都有歌声相伴,有些词儿是现编的。比如下压时唱道:“计啊计啊(意思是“一”),那边来了一个人直身时腰挺歌歇,再次下压时接着唱:“腻呀腻呀(意思是“二”),牵着两匹马呀….”几个小伙子弯腰挺身不是同一节奏,但歌声一起一落却衔接得很和谐,如同在协同表演一般,令人全然不觉劳动的沉闷与枯燥。
酥油是黄油的一种,但在青藏高原,它的主要原料来自于“高原之舟”牦牛(也有少数用羊奶制酥油的)。据说最初人们把牛乳放在马背中运输时,一路颠簸,油水分离,偶然间发现了这号称“奶黄金”的酥油。吐蕃时期,”药王”宇拓·云丹贡布在《四部医典》中记载:“新鲜酥油凉而能强筋,能生泽力又除赤巴热”,说明西藏人对酥油的认识已有很长的历史过程。当然,酥油
人药并不止此,外敷可用于止血、治烫伤,热揉可解毒、去痛以及治疗昏厥等症,甚至认为可以增强生育能力。
酥油茶是把酥油与茶汁、盐放在类似于酥油筒的木桶中搅拌加热而成,喝下去,酥油产生热量补充体力,茶叶解腻生津,去燥润喉,对缺少新鲜蔬菜的高原人来说,“宁可三日无食,不可一日无茶”,并非虚语。在雪域高原,常饮酥油茶可防嘴唇干裂,已是常识。酥油入食还有种种,平时,人们还用来拌糌粑,逢年过节炸面果,用途之广,令人昨舌。
藏族人信神崇佛,这么金贵的东西,自然要用来供神祈福。最常见的就是在神佛塑像前点燃的一盏盏酥油灯,常可见到朝佛者手提酥油壶,走过一殿又一殿,虔诚地向灯内添注酥油。庙里,有一盏盏盛装酥油的小铜灯,也有装满酥油的大铜缸,点满一排排灯捻,场面甚是壮观。即使不入寺庙,在一些神圣的地方比如佛塔、玛尼堆等地,虔诚的老阿妈也要在塔身玛尼石上抹酥油,以表供奉。寺庙周边成排的转经筒,简轴部位常抹酥油才不会吱嘎作响。有时筒轴部位已酥油流淌,虔诚的人还要把包在塑料袋里的成坨酥油绑在转经简附近,等待下次补添。香烟缭绕的煨桑炉,也要往炉内倒入酥油,是所谓敬神的“三白三甜”之一,那意思,也是要神佛有机会享用这高原上最珍贵的“奶之精华”。
酥油用途多了,也会产生艺术,比如酥油花一用酥油做雕塑。 古老的雍仲苯教创始人辛绕米沃为了改变原始苯教杀生祭神的陋俗,引导信徒采用糌粑或酥油捏成各种供品,估计类似于面人、面牛之类。酥油花用糌粑制作,需要有酥油做黏合剂,西藏长年寒冷的气候可让其长时间不融化。
传说,宗喀巴大师曾在大昭寺发起“传昭法会”,一天晚上梦见荆棘变明灯、杂草化为鲜花,奇珍异宝无数,宛如佛境般灿烂,醒来后便指导人们用酥油制成各种鲜花、人物乃至佛与菩萨像等,一展佛界风采,在传昭法会期间的藏历正月十五展出,供信徒观瞻。这一做法慢慢传遍各地寺庙,成为藏传佛教艺术中的一 朵奇葩。在高原人物质与精神生活中,酥油的内涵又得到了进一步升华。 (文:崔士鑫)